看完这段话,许巳幼轻轻吐出一口气,眼前浮现出一位穿着素袍的老者满脸温和的看着他,情绪有些低落。
一盏茶后,许巳幼眼中恢复光彩,他继续翻看。
下一页,则是一段深奥隐晦的话,但是看就会让人头晕目眩,若是换做红袖来看,估计看七八个字就要昏了。
【五方诸仙,三生沾德,回元引气,凝神望法,接天地之晦,抬八方之乾,天清地灵,法随意转,缺而补之,韵来道行,叩三指而下,踏一步显威,口颂敕令,拘鬼封神!】
“拘鬼……封神。”
许巳幼轻轻开口,手中册子仿佛完成了某项使命,化作一团火光消失于天地中。
这串法令读起来着实晦涩,让一些天赋不显的人来理解估计十年都领悟不出真意,但许巳幼只是稍许沉思,身上道韵一震。
湖面起涟漪,微风转百回。
一股玄妙之气从许巳幼指尖闪过,他轻轻叩了叩虚空,三道波纹扩散,随之他提起右脚,轻轻踏下。
这一踏,仿佛不是踏在了大地上,而是踏在了九幽冥府之间。
《拘鬼》乃霸烈之法,它的主观意念并不是“请”,而是“拘”。
何解?
意思就是你不来也得来!
啵!
一缕阴风吹过,这方小天地忽然暗了下来。
“来。”
许巳幼轻声开口,空中阴风骤停。
敕令已成,阴差鬼将前来觐见!
呼呼呼……
一道黑色身影浮现,从虚无到凝实。一位左手生死簿,右手定魂笔,脚踩恶鬼魂的中年人出现。
中年人此刻神色有些茫然,环顾了一下四周,发现自己身处异地,在湖面畔,坐着一位白色道袍的少年。
见此少年,又感受到身上的禁锢感,原本要大声怒斥的中年人瞬间知晓了前因后果,当即大惊,收起定魂笔,合上生死簿,弯腰作揖,恭声道:“在下寒州冥府左判官,冯中乙,见过仙尊。”
许巳幼起身回礼,神色温和,道:“见过冯判官。”
冯判官一愣,没想到许巳幼这么平易近人,当下有些受宠若惊,再次回礼道:“不知仙尊叫在下来所为何事?”
“呃……”许巳幼沉默了,袖子下的手微微搓了搓,其实也没什么事,他只是试法而已,没想到一次性竟然成了,而且还拘过来一位判官。
冯判官有些明白了,问道:“仙尊可是在试法?”
“嗯。”
“仙尊是崂山一脉?”
许巳幼没有回答,冯判官片刻后脸色微微一暗,苦笑道:“看来姬川河已经仙逝了……”
“你认识他?”
冯中乙叹了口气,道:“不只是是认识,他帮我们做了不少事情,是我们冥府的朋友。他本来可以逍遥长生,为何要选择死?”
许巳幼心中微微一惊,逍遥长生?那不就是成仙吗?既然师叔有这个机会,为什么不成仙?一想到那文册中提起的“债”,他就释然了。
“我想,姬师叔觉得太累了,想要休息了。”
冯中乙没有回答,只是用力踩着脚下的恶鬼,直到恶鬼魂飞魄散,他才惊觉过来,对许巳幼作揖道歉:“在下失礼了,仙尊道法高深,只是我冥府近日繁忙,无法与仙尊叨叙,还请仙尊放我离去。下次我定会带上美酒,予仙尊赔罪。”
许巳幼拱手道:“冯判官请便,在下只是初展法术,并无冒犯之意,此去冥府还请告知阎王。”
“仙尊说的哪里话,有空可以去坐坐。”
“……呃……会的。”
这本就是客套话,怎么从冯中乙口中说出来感觉这么变扭呢。
一缕青烟散去,许巳幼坐回大石上,面上带着思索。
这拘鬼术中竟然带着的乾坤之意,而且读《拘神》的时候,许巳幼有一种感觉,那就是这册子,并不完整。
或许这样说比较好理解,这《拘鬼》,是抄录的,也可能是曲解的,并不是纯粹的“拘之道”。
如果将原始的文册当做《拘》,那这《拘鬼》就是挑了其中一部分衍化出的道法。真正的“拘之道”,应该是万物都可拘来,为我所用。
这样一来,拘神是真的存在了,而且跟这本《拘鬼》同根同源。
许巳幼忽然想到那则故事,当年大炎王朝的皇帝想要统一诸国,用王朝气运向天借来一道法,若那道法就是原始的《拘》,那这《拘鬼》肯定是皇帝学艺不精,或是领悟能力不行,将“拘谴万物”演变成了“拘鬼差阴”。
从拘万物变成了只能拘鬼,这是很严重的曲解!
如此一来,那大炎皇帝受到天谴身死就说得通了。
然天道无情,大炎皇帝的死不足以均衡后续的影响,所以他的后宫子嗣都连带消亡,了结因果。还好最后为大炎留了一丝血脉。
“这大炎皇帝……”许巳幼不知道该如何评说,向天借法,胆子不是一般的大。皇帝都称为天子,但那不过是自称而已,天道不是生命,没有七情六欲,只是一股意志,它不会偏袒任何生灵。
大炎皇帝付出了王朝大半气运,才借得一法,统一诸国,但他有没有想过,一个没有气运的王朝,能维持多久?
大炎王朝注定灭亡,从皇帝用气运向天借法开始。
嗡……
许巳幼身躯一震,看向了他之前轻踏过的那方土地。
一道清气缓缓升起。
“这是……”
感受到其中的韵味,许巳幼一惊,失声道:“这是拘之灵韵!”
这是什么意思?天将福泽?还是本该就有的机缘?若是参悟此灵韵,会不会引来天罚?若是不参悟……
若是不参悟,我会后悔一辈子!到了他这种境界,除了让一炁道观留存下去,就是求索大道。
对于道的渴望,许巳幼比别人更显狂热!他舒了一口气,随后再提起一口气,道韵扩散,头顶三朵莲花盛开,湖面涟漪阵阵。
“不知道我能不能将拘之道给推演出来。”许巳幼呢喃,“希望七祖保佑。”
……
逝者如斯……
半年过去了。
中州北,青街港。
这里的港湾有七里之长,也被成为七里码头。
青街港的布设很简单,就一条三四丈宽的石板街,连接着商道,在石板街一侧,是客栈酒楼,还有商贾们起建的仓库。
张格生找了一家酒楼,安顿好后便出门散心。青街港也算是一处风景绝佳之地,石板东面是街市,西面则是宽大的江河。
沿着这条河走,可通往大海,也可在寒州码头着陆。
所以这条河也称作瀚海江。
半年来他与萱清儿沿着春水江经过不少城市,见过了无数风景,知晓了紫邑的繁华与美丽。
但出门在外,有美自然有丑,令人揪心和愤怒的事儿也不少,好在没遇到恶妖,似乎真如兵部侍郎所说那般,妖都不再出来作乱。
“新鲜出炉的包子哟……”“糖葫芦,糖葫芦,新鲜的山楂制成……”
“快来看快来看,刚从瀚海江里打捞上来的长鱼,五文钱一条。”
“新到货的丝绸,快来看看,货多便宜,各位大人们欲购从速啊。”
街边吆喝声不断,感受着浓重的烟火气,张格生心生愉悦,这才是生活啊。
“新鲜的包子,肉包,菜包,萝卜……诶!诶!抓小偷了!”
包子铺老板刚要吆喝两声,谁知道一道身影抓起两个包子就跑。
眼看就要撞到张格生,后者下意识侧了侧身体,不过还是撞到了他的肩膀。
“哎哟!”身影一个踉跄,回头瞪了一眼张格生,骂道:“你不长眼睛啊!”
说完就跑了出去,只剩下铺子老板嗬嗬喘气。
“老板,那俩包子多少钱?”
“怎么,你要帮他给啊!”老板白了一眼张格生,回到摊铺前,低声骂了句晦气。
张格生走到包子铺,拿出十个铜板,放在了桌上,道:“之前的包子钱算小生头上,剩下的全买馒头。”
“你……”老板一愣,看着张格生,心中不由升起“一股这人是傻子吧”的错觉。
“算了算了,看那乞儿也是饿极了,那俩包子就送给他吧。”老板叹了口气,出门谋生,谁都不容易。
“老板高义。”
张格生拱了拱手,老板摇头,拿着铜板问道:“馒头还要吗?”
“要。”
拎着十几块馒头,张格生走到街头的码头下,看到之前的乞儿正躲在墙角吃着包子,他衣衫褴褛,脚下的鞋子也磨出几个破洞,长发披散,脸上脏污,看不清容貌。
乞儿感受到有人靠近,头猛地一抬,见到张格生后一紧张,神色立马变得痛苦起来。
“呃……呃……呃……水……”
张格生苦笑一声,就这样还当贼呢。顺手从码头边上捡了一口破碗,然后舀了一碗水放在了乞儿面前。
“咕噜咕噜……啊……”
这个时候,张格生发现,乞儿的脸似乎特意用煤灰涂抹一般,黑的不像话,而他脖子往下,则是白皙的肌肤,这绝对不是乞儿,至少是大户人家的小姐!
张格生看人很准,这次也不例外。
当乞儿喝下水,捡回一条命,当即就警惕的看着张格生,道:“你想干嘛?我身上没钱!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那你还追过来,是不是想抓我回去领赏钱?!”
“从未有过这种想法。”张格生摇头。
“哼!你以为我会信吗?!你这种人我见多了!都是先降低我警惕性,然后抓我!我可告诉你,本姑娘可不是好惹的,我会功夫,别惹我!”
本姑娘?
张格生怔住了,上下打量了一眼乞儿,看到她胸前微微鼓起的小包,他才恍然。乞儿见此脸红到了脖子根,怒道:“你个登徒子!你看哪儿呢!”